加州葡萄酒的金木水火土（二）

水——改变世界贸易格局的巴拿马运河

水，要说的是海运贸易。葡萄酒的运输有陆、海、空三种方式，但由于成本原因，很少用到空运，而陆地运输覆盖范围有限，因此在全球葡萄酒贸易中基本都采用海运。

英国人早在1607年就在美国东部建立了殖民据点，但东西部基本无法交流和贸易，因为从东海岸到西海岸需要绕过南美洲的合恩角，航线十分漫长，最快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西进运动以后，美国国土一路从大西洋推进到太平洋，美国人开始修铁路，太平洋铁路在1869年贯通，极大地促进了东西部之间的交流，西部的葡萄酒源源不断地送到东海岸，因为当时的酒是装在木桶里的，在巴氏灭菌还没有传播到这里之前，运输线仍嫌太长，酒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坏了。

1914 年8月15日，巴拿马运河正式通航，运河贯通了大西洋和太平洋，美国东西海岸间的航程由原来的60天缩短到10小时，国际贸易新格局洞开，东西两岸之间的贸易变得十分便利，这对美国乃至世界贸易是极大的促进。今天的巴拿马运河依然是世界贸易的重要通道，每年承载着全球5%的贸易量，尤其对于中国与东海岸之间的贸易来说，就不再需要绕远苏伊士运河了。

1914 年巴拿马运河正式通航

巴拿马运河的开凿是一场持续了数百年的政治、经济、贸易、国家主权的国际大博弈，跌宕起伏，极富传奇色彩。2014年苏格兰公投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当年苏格兰之所以与英国合并，是由于苏格兰开凿巴拿马运河失败，经济崩溃后不得不接受英国的条件，以牺牲政治独立为代价才堵上了全民破产的烂账。

法国人并没有吸取苏格兰人的教训，继续开发巴拿马运河，黄热病、疟疾的肆虐让法国人也无法继续，因此想找买家接手这个烂摊子。

美国人最开始对这个项目并不感冒，但一次战争却让老美转变了态度。1898年，美西战争在加勒比海打得胶着，美国派出“俄勒冈”号战舰前往增援，战舰从旧金山火速兼程了68天才抵达战场，几乎绕美洲大陆一圈，赶到的时候战斗关键时刻早结束了，若是打通巴拿马地峡，便可直抵加勒比海。

1903年，美国国会通过议案，收购新巴拿马运河公司，烫手的山芋终于有了下家，法国人开出的价码也让美国人心花怒放，两边都觉得占了便宜。美国人的运气很不错， 他们赶上了工业革命，有先进的蒸汽挖掘机可以用，并成功地解决了黄热病，美国人干成了巴拿马运河，因此收获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国力迅速上升。

巴拿马运河改变了人类航运的历史，加州的葡萄酒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这是对世界葡萄酒贸易影响重大的历史事件。

火——史上最奢侈的灭火竟用葡萄酒

旧金山是美国面向太平洋的西大门，是全球最繁忙的港口之一。自淘金热之后，旧金山的铁路、航运、金融、工商业欣欣向荣，成为了20世纪初少有的国际大都市，同时，这里也是葡萄酒的集散地，加州各地的葡萄酒源源不断地从这里运送出去。

1906年4月18日，旧金山发生了历史上一次史无前例的地震，达到里氏8.3级，尽管只持续了55秒，地震的后果极其惨烈。凌晨5点12分，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地震突然而至，街道上下起伏，地面断裂错移，电车轨道扭曲折断……最恐怖的事情是煤气管道的爆裂，数十个着火点同时燃起熊熊大火。当时旧金山 80%的建筑是木制房，不但抗震能力差，而且间距很近，大火迅速蔓延，整个城市很快被大火笼罩，人们竭尽所能挽救，葡萄酒也用来灭火，这也可以说是史上最奢侈的灭火行为了。

地震造成的水管爆裂和蓄水池的损坏让消防队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城市被大火吞噬。公路、工厂、 学校、港口、商业大楼、博物馆、饭店等等，所有的建筑物都被破坏，震后的旧金山化成了灰烬，生产生活陷入停顿。大火持续烧了三天，约3000人直接死亡， 近40万人无家可归，旧金山成了废墟，加州的工商业中心从旧金山转到了洛杉矶。

地震之前，加州葡萄酒的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1880年，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就已开设了葡萄栽培和酿酒专业，1889年的巴黎世博会，加州葡萄酒满载而归，1893年的芝加哥世博会，53家酒庄参赛并有不少产品获奖……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自然灾害之一，地震和大火摧毁了酒窖、库 房、酒厂，货款无处追讨，很多资金链断裂的酒商不得不宣布破产，退出了酒行业。大地震改写了加州葡萄酒的历史进程，更可怕的是，禁酒令接踵而至，再加上经济大萧条，加州葡萄酒此后进入了近半个世纪的低迷期。

1906 年大地震后的旧金山

土——领土扩张和得天独厚的风土

土， 一方面是关于美国的领土，另一方面是葡萄酒的风土。美国在1776年独立时，只有北美十三州的小片领土，今天的美国横贯大西洋和太平洋，国土扩大了十几倍。从最早的殖民据点詹姆斯顿开始，英国人逐渐建起了新英格兰以及北美十三州，西进运动拓展了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大片领土，托马斯·杰斐逊做美国总统的时候，从拿破仑手里购买了路易斯安娜州，又使美国的领土增大了一倍多，但此时美国的西部仍是块处女地。

采用生物动力法酿酒的本齐格 Benziger 酒庄

加州原本是属于墨西哥的，在墨西哥独立之前又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拿破仑战争爆发时，拿破仑的哥哥约瑟夫当了西班牙的皇帝，墨西哥人就琢磨了，谁才是自己的主人呢？有一部分人坚决效忠宗主国西班牙，也有人支持拿破仑政府，还有些人哪个主子也不认，墨西哥已经被西班牙人欺负了300年，美国民兵都能闹独立，咱们干嘛不革命？于是，革命党纷纷起义，斗争到1821年，墨西哥终于赢得了独立。

在北美西海岸的土地上，混杂着各色人种，有不同的语言和文化，互相认同有限，美墨两国都想争取更大的地盘。1848年，领土冲突最终导致美墨战争的爆发，四分五裂的墨西哥远不是美国的对 手，很快便输给了美国，上加利福尼亚在1850年9月9日正式加入美国联邦，成为今天的加州，美国领土从大西洋推进到了太平洋。从北美十三州到购买路易斯 安那，再把德克萨斯州纳入囊中，以及获取加州、阿拉斯加，没有哪个国家国土扩张能如此迅速，坐拥两大洋的美国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土地资源。

从淘金潮时代开始，加州就成为了美国葡萄酒贸易的中心，之所以能够取代东部，固然有淘金热和移民的原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加州的风土更适合葡萄酒的发 展。所谓风土，是指各种自然条件以及历史人文的综合，比如土壤、地形、日照、降水量、昼夜温差、微气候、酿酒习惯等因素，风土综合决定了葡萄酒的质量和风格，若没有得天独厚的风土，就不可能有打动人心的美酒。

从气候来讲，美国加州和很多知名的产区类似，比如澳洲的巴罗萨谷，南非的开普地区以及南法的朗格多克，都属于地中海气候，非常适合葡萄的生长。葡萄是比较耐旱的作物，不喜欢很多雨水，美国东海岸阴冷潮湿，降水也多，所以折腾了几百年也效果不大，目前美国东部的葡萄酒主要集中在纽约州，弗吉尼亚也有少量栽培。

加州是集中了文 化、娱乐、科技、农业于一体的天堂，这里也是民族的大熔炉，不同的智慧汇聚于此，葡萄酒同样有这种文化的多元性，比如雷蒙德（Raymond）酒庄的庄主是法国人，罗伯特·蒙大菲（Robert Mondavi）是意大利后裔，贝灵哲（Beringer）则是一对德国兄弟创建，大流士（Darioush）酒庄的主人来自伊朗，大家在此不断创新，实现自己的美国梦。作为行业的中坚力量，中国人曾参与过加州葡萄酒的起步和早期的辉煌，比如贝灵哲和施拉姆（Schramsberg）的酒窖都是华工挖出来的，奠定加州葡萄酒发展的十万棵葡萄苗也是中国人种下的，不过这方面留下来的文字和影像资料非常之少，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