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酿酒葡萄老藤变废柴，谁来拯救怀来产区！|怀来专栏

Micro说：——占地、拔葡萄、盖房子仿佛已经成为了这个产区过去一段时间的常态。葡萄种植面积在减少，带来的优质葡萄原料随之减少。这是产区眼睁睁的现实。

蔚蓝的湖水被群山相抱，蓝色代表着静谧，也代表着惆怅。——“我们怀来产区何时能得到复兴？”这是记者走访本地酒庄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所有的故事要从眼前的一波浩渺说起。以官厅湖为核心，燕山山脉以南，西北至逐鹿，东南至长城，眼前就是著名的怀来产区。从地图上来看，官厅湖由三条河汇聚而成，西北方向是洋河和桑干河，这两条河先回流，之后流到官厅湖里。实际上官厅湖全流域基本都是妫水河，从东向西流到官厅水库。

官厅湖说起官厅湖，这是首都北京名副其实的“上风上水”口，五十年代初，毛主席曾亲赴现场参加水库的修建。如今，这座流域总面积4．34万平方公里，容积41．6亿立方米的水库被南北长约6公里、东西宽14公里的风力发电场所包围，湖畔有高70米的风力发电几十座，迷人的欧陆风光让怀来近年成为了旅游者的天堂。当然说起本地最著名的，还是这里的葡萄酒产业。被河水冲刷的两岸形成了广袤而有机质丰富的沙质土壤，加之怀涿盆地的复杂地貌，充足的阳光，干燥舒爽的气温，适时的雨水，大跨度的日夜温差……一切一切，适合酿酒葡萄生长的、得天独厚的地理气候条件成就了怀来自古的“中国葡萄之乡”。

马丁酒庄和这里即将成熟的龙眼葡萄
说怀来产区名闻遐迩绝非老王卖瓜，这里葡萄种植历史悠久，史书可查竟可追溯到八百年前。据《宣化府志》记载，明清时代，怀来葡萄已成为当时宣化府每年向宫廷进献的贡品。其中本地品种龙眼葡萄不但为皇家享用， 1979年，中国第一瓶干型葡萄酒就诞生在沙城酒厂，今长城桑干酒庄，所采用的葡萄品种就是本地的龙眼葡萄。时至今日，龙眼葡萄所酿造的干白葡萄酒，由于其独特的口感，在国际葡萄酒大赛屡获大奖。其中，怀来马丁酒庄所盛产的龙眼干白不仅屡获外国专家亲睐，如今还通过运作进入了英国皇室餐厅的酒单。

在古长城烽火台，中法庄园“16“号葡园尽收眼底问及怀来产区哪种葡萄最适宜生长，最能代表本地特色。怀来的酿酒师也给出了硬气的回答：“很难讲这里哪种葡萄品种最有代表性，因为怀来这块风水宝地太特殊了！高海拔和土壤多样性塑造出产区千差万别的微气候——既可以在平原地区收获非常饱满的美乐、赤霞珠、马瑟兰，同样，也可以在高海拔区域得到冷凉特征典型的霞多丽和黑比诺。” 中法庄园总酿酒师赵德升先生对记者说。

长城桑干酒庄总酿酒师于庆泉“从长城桑干酒庄的产品品质来讲，足以见得产区多样性带来的丰富纯正的品系、品种特征。这里酿出的酒：骨架清晰，口感紧致饱满，层次丰富，深度与长度、复杂度和平衡性兼具，且具有优秀的陈酿潜力。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我觉得：庄重典雅最符合怀来的气质。”长城桑干酒庄总酿酒师于庆泉评价说。
——得天独厚的天赐风土，更不必说：怀来湿地森林茂盛，云集了众多历史名胜，伴随着2022冬奥会的临近，背靠北京一山之隔2300万的消费者可以利用各种交通工具在怀来感受到最美、最纯净的湖泊、森林与空气。
记者不止一次听到众多葡萄酒行业人士及专家对这个产区的希冀，随着京津冀一体化大背景，怀来很有潜力成为中国的“纳帕”，毫无疑问，这个产区能出产世界范围内最优质的葡萄酒，然而有时，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这么好的风土和基础，葡萄酒整体产业却在衰落。”这是笔者走访产区听到最多的一句话。记者翻阅了河北相关媒体发布的数据：怀来县有葡萄种植面积27万亩，葡萄酒生产企业35家，年葡萄酒生产能力15万吨，拥有“长城桑干”、“中法”、“紫晶”、“马丁”等26大品牌。数百种的葡萄酒产品先后荣获国际、国内各类奖项400余次，远销24个国家和地区。——但深度调研后，这些数字的来源却异常模糊。笔者查询了“中国酒协”的官网数据，除了国产葡萄酒整体的数字，并未查到各个产区的细分数据。问及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酒庄负责人，对发布的数据也是摇了摇头。“我给你们看一些东西。”他说。中午被领到官厅水库，品尝这里最闻名遐迩的水库鱼，然而另笔者惊叹的是：这里用来烧灶台的柴火竟然就是被砍伐的、全部直径10公分以上的酿酒葡萄老藤。

“大部分是赤霞珠，全部是10年、20年的老藤，1毛2一斤，全部当柴火烧。”他说。
而这样规模的水库鱼餐厅，区域内不在少数。“我们也不知道靠近北京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从目前看来，靠近北京并没有想像中的给葡萄酒产业带来的红利那么大。”他对记者说。“房价最高的时候2万多/平米，房地产来钱快，哪有心思好好的种葡萄啊！”他指着官厅水库边的某个楼盘对记者说。“这几年种葡萄不挣钱，产区至少减少了60%－70%的酿酒葡萄，而且非常分散，有些甚至在庄稼地里，很不便于统计。不用看那些数字，我天天跑酒庄，最清楚。这都是能产好酒的老藤，就这么当废柴烧了。”他拾起一块对记者说。

跟随他的脚步，记者看到：占地近1000亩的紫晶庄园一路之隔就是“翡翠城”；而同样占地近1000亩的瑞云酒庄——这座被外国专家称赞为“升起东方艳阳的托斯卡纳”酒庄已经被“孔雀城”所环绕。与几年前笔者到此相比，高楼林立在酒庄背后，整体失去了记忆中自然和谐的酒庄产区生态，视觉的违和感极强。——占地、拔葡萄、盖房子仿佛已经成为了这个产区过去一段时间的常态。葡萄种植面积在减少，带来的优质葡萄原料随之减少。这是产区眼睁睁的现实。“湖边还有几家，说是葡萄酒产业，其实就是房地产产业。你们做葡萄酒的专业记者就不用看了。”
据怀来老一带酿酒人回忆总结：房地产只是外因，因为眼见产区少了，高楼多了，大家痛心疾首，冷静想一想，还是产区自身内因出了严重问题：政府对产区品牌塑造不够、产业结构缺乏调整、对市场应变不足、酒庄之间缺乏对产区品牌提升的一致协作才是怀来产区走到如今这步田地的原罪。

马丁酒庄的田疆庄主
“过去几年，市场表面上看着不错，但实际上是‘三公政策’托着。从产业结构看：‘种葡萄’和‘做好酒’是分开的，但农民在源头种葡萄挣不到钱，为了收益以次充好，有量无质——好原料在源头就得不到控制，随后市场又受到进口酒的冲击。物竞天择，不赚钱的产业自然会被淘汰。葡萄酒产业从昔日的支柱产业变成了如今的妈妈不疼也不爱，拔葡萄砍葡萄日渐成风，如今在怀来产区就不足为奇了。”马丁酒庄的田疆庄主对记者说。
的确，正如本地行业人士的抱怨，糖酒会上笔者不止一次听到怀来酿酒师诉苦：“你看人家宁夏政府，政府牵头，抓投资，给政策，酒庄组团参展跑市场做宣传。你看看咱们怀来产区，都快没声音了。”

难道就没有好的声音吗？笔者询问产业从业人士。
“国家今年又重申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房地产行业通过国家调控也得到了一定的遏制。作为重点国家水源地，官厅湖畔很多的项目也叫停了。最近河北省政府和怀来酒局多次来视察，不止一次提到了‘怀来’产区的复兴。看看吧，大环境确实变化了，看看政府新的政策。不过政策通常有滞后期，产业恢复了，可惜被砍了能产好酒的老园子。”一位酒庄主对记者说。

“长城桑干酒庄是怀来的老字号，自2013年酒庄酒旅游事业部成立以来，酒庄酒的运营已经凸显成效。2018我们确立五大单品的核心品牌战略，2018年酒庄全年接待36000人次。” 长城桑干酒庄总经理何家馗对记者说。

紫晶庄园的马树森庄主是怀来产区民营酒庄企业的典型代表，在行业德高望重，凭借过硬的栽培和酿造技术，2017年紫晶庄园还获得了法国《RVF葡萄酒评论》颁发的中国最佳酒庄称号，酒庄生产的晶灵霞多丽干白及晶典马瑟兰等产品曾多次获得比利时布鲁塞尔金奖等国际殊荣。然而即便这样，由于市场、品牌、销售的种种问题，紫晶庄园每年依然摆脱不了亏损的现状。

紫晶庄园庄主马树森先生最热衷向来宾分享怀来产区的风土特性

“当年批酒庄必须要3000吨的规模，这个产能压力年复一年的拖累着我。营销方面缺乏人才，做酒庄一直是摸着石头过河，酒庄走了不少弯路。离市场这么近，希望更多消费者看看我们种的葡萄，对国产酒有客观的认知，建立起消费的信心。毕竟这是怀来的特色产业，希望产区能够多发出声音，政府给一些更适合现在酒庄经营的政策。”马庄主对记者说。

瑞云酒庄而距离紫晶八公里外的瑞云酒庄，从建庄伊始便按照旅游酒庄的发展进行庄园设计。借助酒庄酒的庄园基础，不断引入餐饮、艺术策展及手工集市等业态，将流量不断吸入产区，目前和青普文化联合，打造瑞云酒庄行馆高端旅游产品。“旅游是消费者到怀来的刚需，瑞云用多年的实践判断出：究竟是葡萄酒为旅游服务，还是旅游为葡萄酒服务，酒庄所有的发展都是市场决定的。” 瑞云酒庄庄主程昭对记者说。

颇具后现代建筑风格的中法庄园立项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中法庄园曾经是中国与法国农业部的合作项目，包括世界十大影响力酿酒顾问李德美先生为代表的行业顶尖人士都曾经在这里留下过足迹，后遇到资金问题，中法庄园易主，如今与一墙之隔的迦南酒业都隶属于一家台湾企业老板的私人产业。关于中法庄园和迦南酒业有诸多行业津津乐道的故事：1. 怀来甚至全中国品系纯正的马瑟兰基本上都是当年中法庄园从法国引种的，如今，马瑟兰作为中国最有潜质的特色品种之一已经在全国甚至国际舞台崭露头角，怀来产区、中法庄园功不可没。2. 中法庄园及迦南酒业是由美国团队按照加州酒庄的模版在华设计建造的，最大的发酵罐只有20吨，完全是按照精品酒庄酒的定位来设计，其酒庄内的精密程度和相应的耗能足以让每位前来的参观者叹为观止。3. 中法庄园建庄22年，迦南酒业也有十余年，但尚不曾市场化。据悉中法庄园会在今年面世，迦南随后。“有实力、有定力”是行业对这两个酒庄的一致看法。当问及怀来产区目前的整体问题，前ASC品牌市场及供应链副总裁，现中法庄园及迦南酒业总裁李韧做出了不同的回答，对比有些酒庄关注产区砍葡萄，这位刚刚履新的职业经理人显然更关注于如何种好葡萄，酿出好酒，更卖出好酒。“通过产品，足以证明怀来产区能酿造比肩世界水平的优质酒庄酒。中法庄园已经坚守了22年，剩下的让我们去交给市场来检验。”他说。

被砍被烧的葡萄酒固然可惜，却因此薪火相传，所以流传出怀来八百年产区。——谁来拯救怀来产区？让我们拭目以待。